『壹』 如何評價電影《黃金時代》
黃金時代,刺金時代
一、間離,出戲——真實與虛幻
丹東臨死前戲謔地說,很奇怪,我可以說我將要被斬首,我會被斬首,但我卻說不了我已經被斬首。時態阻止了表達,語法合理,邏輯正確,可這一切卻都將是荒謬的。《黃金時代》開頭,我們看見黑白熒幕里,湯唯的特寫,她面無表情念著自己的生卒年,在那一刻,我們就陷入了荒謬的境地。我們看見的究竟是誰,是蕭紅,或者是蕭紅的鬼魂,或者,根本誰都不是?
《黃金時代》最大的不同在於,它一方面是紀錄片式的;蕭紅一生認識過的人全體出面,他們在鏡頭前接受了架空的采訪,他們用回憶的口氣敘述著他們眼中和記憶里的蕭紅;然而如果僅此而已,《黃金時代》不過是稀鬆平常;另一方面在於,這些采訪不僅在可行性上就是不存在的荒謬和虛幻,而影片,還進一步將虛幻推到混亂而故作矛盾的境地。「偽紀錄片」形式的電影,我記得賈樟柯的《二十四城記》,演員們面對鏡頭,打破第四堵牆,但他們的目的是偽裝真實;《黃金時代》里,有的人看起來很像「記者」恰巧出現在那裡,而更多的人,只會提醒你這樣的紀實根本是不存在的。
他們在熒幕前說著未來發生的事情,說著未來的某一天,我會將為救人而奔走,未來的某一天,我會死去,從這里開始,我們的故事都已經落幕。這在戲劇舞台上不足為奇,我們早已適應了演員跳出具體情節,直接面向觀眾講述——布萊希特開創了間離,並且將這一手法令人恐懼的發散到戲劇舞台的每一個角落,但這些,卻在《黃金時代》里構成了極致的荒謬——紀實和冷靜的鏡頭里,時光倒退著反向行進,所有人彷彿都活著,所有人彷彿都死了;我們彷彿在看一部真實的紀錄片,甚至都看見了年老的端木蕻良和蕭軍接受采訪;但與此同時,我們都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,除非有一個上帝,在架空的時空里,集合了所有這些靈魂,展開一場有關蕭紅的紀念。
當所有的角色走上舞台的時候,我們根本不會考慮他們的真實。我們也許相信,只有他們都死了,他們才有可能以舞台的形式存在——他們首先是文學的,是虛幻的,之後才是來自外部世界的;然而電影從誕生起第一刻,從第一批觀眾看著飛馳而來的火車驚叫著四處逃散開始,就決定了眼見為實。觀念的禁錮終結了影像能夠產生刺點的可能,邏輯和真實變成了不可侵犯的法律,唯一能夠在法條上戴著鐐銬跳舞的方法,就是用故事模糊觀眾辨別真實的能力。
於是,我們拿《紙牌屋》里的下木總統面對觀眾的精彩表演來揶揄《黃金時代》「古怪」的間離嘗試時,我們忘記了許鞍華根本就沒有講故事。下木總統用獨白總結自己的手段,在高速度令人喘不過氣的故事節奏中保持觀眾的關注度和理解;而蕭紅的朋友們,一個個鬼魅般的經過,用紀錄片的新聞鏡頭沉著臉和我們說話時,我們只感覺荒謬——因為,我們看到的不是紀錄片,也不是表演;而是文本的引用,是「引號」被影像化的面影。
文本的引用。這似乎是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學術詞彙。但是,《黃金時代》,很多時候就是不該出現在影院里,甚至,不該被當作電影的。
二、影像文本,反電影語法:學術論文
《黃金時代》活該被口誅筆伐,活該三大電影節集體失語,活該票房慘敗,活該營銷方黔驢技窮。可我在說完這句話時,心態並不是欣欣然的,並非是泄憤的,卻是充滿敬佩與哀憫的。說許鞍華不會拍電影,這其實不可能;只可惜這也是一種意識形態的慣例,我們能夠理解大師們,曾經拍出好電影好故事的人做他們的實驗,他們的顛覆是有道理的,是有價值的,而那些沒有證明過自己在故事表達上的能力的人,是沒有這個資格的。
不過盡管有這層理解在,許鞍華和李檣的勇氣依然是令人心生敬意的;或許不是敬佩,因為這簡直是一場純粹理想主義的,行為藝術式的自殺行為;當你用6000萬甚至更多的成本,請來了夠級別的電影演員,卻不是在拍電影,而是交出了一份177分鍾以影像作為格式的學術論文時,況且這還不是一篇中規中矩的論文,而是一篇並不正常的解構學文本。
換句話說,單談電影,《黃金時代》還不如《小時代3:刺金時代》呢。
何為文本?文本有無數的存在形式,我們身邊無處不存在文本,文本不僅僅是文字,沒有文字的載體同樣可以作為文本;《黃金時代》,就是這樣的影像文本。它不是電影,甚至連話劇也不是,它是可以清晰看出章節思路的文學研究,是歷史事實匯聚起來的織物與交叉游戲,是真正跳躍著的,會流動的文本。吐槽演員們只會朗誦蕭紅原文的人忽略了他們被所謂的「情緒」所蒙蔽,被「蘊涵」綁架的事實,而看不見文本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存在形式——演員只有放空大腦念出這些文字,文本的魅力才有可能展現出來。換句話說,《黃金時代》簡直就是德勒茲的《反俄狄浦斯》,是羅蘭•巴爾特的《S/Z》,是福柯未完成的《性經驗史》——總而言之,是一部反傳統的,解構主義的,同時無比嚴肅而真誠的學術研究文本。
《黃金時代》是反電影語法的。好萊塢早為全世界電影設定了一套絕妙的敘事神話模式,這個模式源遠流長,就是《伊利亞特》,就是人類對於故事情節最基本也是最深邃的追求。你們說許鞍華和李檣不懂這電影編劇的最基本入門課,我是不信的。我看到的是固執,不是感情的固執,而是學術的固執:最簡單的例子,蕭紅在香港去世,電影中從端木爭吵後離開,到病床上遭遇炮擊,到手術台上堅持簽字,到第一次轉院,到迴光返照喝湯,一直有無數回腸盪氣的情節性籠罩在這里,選擇任何一個情節觸發點完成蕭紅去世的結局,都宛若史詩——然而許鞍華和李檣選擇了史實,選擇了歷史——蕭紅在第三次轉院時獨自一人死去,沒有故事,沒有鋪墊,她突然死了,死得毫無高潮,死得令人疲倦厭煩,尤其是在結局已經為觀眾熟知註定,時長已經來到三個小時的時刻;從觀影角度看,她甚至早該死了,拖到現在簡直是一種反電影,笨拙愚蠢的行為——然而歷史就是這樣的,學術不是戲劇。
不僅僅如此。我們津津樂道的蕭紅人生中的轉折與變故,當我們饒有興味的期待許鞍華給我們一個電影解讀時,比如在上海蕭紅蕭軍的關系裂痕,呈現在熒幕上的居然是白朗和羅烽以研究文學史的口氣對觀眾說道,此處沒有記載,我們也無從得知。——至此,我們再也不能幻想《黃金時代》是一部電影了,它根本就是一部文學史著作;那些「被采訪者」出現在熒幕上時,本質上相當於一個「引號」,一個「腳注」,一個不知從哪裡摘抄來的資料引用。而關鍵在於,它又不是紀實的,那些被「引用」的作家根本沒有說過這些話,這一切都是一場專屬於作者自己,專屬於文本的自我嬉戲——這場嬉戲,在講述蕭紅蕭軍分手緣由一場中,又徹底用一種顛覆式的戲劇化再現手法,徹底坐實了文本的狂歡式嬉鬧;端木說的,蕭軍說的,以及蕭紅說的,三場自我矛盾的戲被揉在一起,根本不在乎對比,不在乎矛盾,不在乎邏輯,只在乎存在,以及存在造成的悖論和自我消解。
這是一部影像格式的學術研究文本,名字或許應該叫作《蕭紅生平的口述史研究》,出自一名解構主義學者,平生最擅長的,就是用文本模糊一切意義,然後自嗨到失去意識。可觀眾呢?可電影觀眾呢?他們都被拋棄了。不能指責我們的市場和觀眾拋棄了《黃金時代》,而是《黃金時代》主動拋棄了他們的受眾;文藝青年走開,學術青年進來——對了,那些傳統學術青老年也走開,我只要那些「不負責任的」,「解讀過度的」,「展現自己而不是研究作者本身的」。
三、什麼時代,誰的黃金時代?
我們的問題其實是,作為一部學術研究文本,你說的究竟是什麼。這個問題,電影的營銷方恐怕已經絞盡腦汁,黔驢技窮了,以至於他們居然在電影海報上打出了跟賣房地產水平差不離的「自由」體文案,為天下一笑。
「這是我的黃金時代!」這是王二和陳清揚。
「這不就是我的黃金時代嗎。」這才是蕭紅。
然而我們卻總以為,營銷方這么以為,看電影的人這么以為,不看電影的人也這么以為;可蕭紅和王二是不一樣的。蕭紅總是遲疑的,總是被動的;但是這種被動,卻又是建立在強烈的自我中心意識上的——從這個意義上說,日本的短暫時光是她的「黃金時代」,而那個所謂的「黃金時代」,對於那個時代的所有作家來說,卻都根本沒有到來。
這就是這部電影在表意上最大的吊詭——我們來到電影院,文化研究者們來到電影院,都是從最內心就認同了營銷方構建的神話模式:民國,那個自由的,獨立的,知識分子傲人風骨的,文化氣息濃重的黃金時代。可是許鞍華是這么說的嗎?不是。她本質上用了一種極其女性化的視角,和官方意識形態達成了詭異的一致:那個「黃金時代」,至少在蕭紅的一生中,很少,或許根本沒有到來。本片的政治傾向又紅又專,令人難以置信是香港導演所為,丁玲、蕭軍、胡風這一批作家在政治上的風波被完全忽略,乃至於美化,但這些忽略並不是被迫的,只不過因為不是重點而已;重點是蕭紅,永遠是那個沒有傾向的蕭紅。
當你的目的和追求十分簡單的時候,往往就是最難滿足的時候。蕭紅說,我只是想有個好的環境,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寫點東西。她一生都沒有完成這個夢想,從這個意義上,許鞍華是模糊掉了蕭紅本身作家身份在敘事上的必要性,僅僅賦予其文本意義;而在整體的架構上,蕭紅卻是一個被時代裹挾,不等夢想達成半途殞命的符號,屬於他的,屬於萬千作家的,屬於我們心中的「黃金時代」,飄渺而看不見蹤跡——而這一切完全不需要到影片的最後才知道,早在影片進行到一半時,就由王志文飾演的魯迅一語道破。
魯迅先生在電影里抽著煙說,我們面前的是最深切的絕望,這種絕望無時不刻不在折磨著戰士們。
然而蕭紅卻根本不是戰士,也並非有魯迅式的絕望。她說她不懂政治,不懂戰爭,她只會寫東西,只要一個安定的環境寫寫東西——或許這才是許鞍華為什麼選擇她。影片里也不厭其煩地說了,甚至在影片結尾用了三段極其拙劣的紀錄采訪(這三段拙劣的,「真紀錄片」式的片段嚴重破壞了全片出色的偽紀錄片風格)去加重描述這點——唯一一個在抗戰時期,不去寫抗日救亡題材文學的蕭紅,以一部反時代的《呼蘭河傳》,最終超越了時代,成為了那個對立於蕭軍,端木蕻良這些時代犧牲品的超越者。
蕭紅的珍貴在於,她是反時代的,她是個多麼矯情敏感單純白紙一樣的靈魂啊,時代對她來說沒有意義,她存在只為了寫作和她的文字,僅此而已。而所謂的「黃金時代」,不僅對於蕭紅來說並不存在,對於所有的作家來說,對於那些被時代裹挾,被時代身不由己,或者主動選擇時代的作家而言,同樣不過是一個心上的烏托邦。
歸根到底,當睿智的人說,蕭紅的故事有什麼好拍的,蕭紅有什麼資格代表那個時代時,我們也許忘記了,恐怕許鞍華和李檣選擇蕭紅,選擇「黃金時代」這個名字,首先是因為蕭紅不代表時代,其次,那個時代無論如何,也不會是「黃金」的,而只是一個吞噬人生的不仁上帝——當然這一切,許鞍華表現得好不好,說得對不對,這層意義能不能被理解,眾說紛紜。對我來說,她做了很多,但是沒有做好;很難,或許永遠也做不好;但至少有一點,她做的不是觀眾們期待的,那麼她怎麼做,都不會讓觀眾滿意。
在眾多我對《黃金時代》的遺憾里,最大的遺憾是我沒有看到那個我心目中的呼蘭河。對於《黃金時代》這樣的學術文本來說,呼蘭河的意義不在於本身那蒼涼而心顫的美,而在於它不與時代合作的人性之光、那顛覆史冊的文學史意義。
但我們還記得《呼蘭河傳》的結尾嗎?錄在這里,作為文章的結束,不要有任何的感情和預設,我們靜靜的看著這個文本。
「呼蘭河這小城裡邊,以前住著我的祖父,現在埋著我的祖父。
我生的時候,祖父已經六十多歲了,我長到四五歲,祖父就快七十了。我還沒有長到二十歲,祖父就七八十歲了。祖父一過了八十,祖父就死了。
……
這一些不能想像了。
聽說有二伯死了。
老廚子就是活著年紀也不小了。
東鄰西舍也都不知怎樣了。
至於那磨房裡的磨官,至今究竟如何,則完全不曉得了。
以上我所寫的並沒有什麼幽美的故事,只因他們充滿我幼年的記憶,忘卻不了,難以忘卻,就記在這里了。」
『貳』 求一個小女孩雙胞胎的兒童電影的名字
好像是一個系列的電影,這是其中的一部。 都是發生在校園的故事,裡面的那個男老師是主角, 最後電影的結局是姐姐把頭發剪掉了,她和妹妹也區分開了。 以前妹妹覺得她們應該是一摸一樣的。 還有一個細節就是她們剛到學校的時候,老師和同學為了區分她們, 就讓她們分別帶上紅色和藍色的發帶。 但有一天妹妹犯了錯,就讓她姐姐帶上自己的發帶。 電影裡面還有一個男的,跟她們同班,喜歡姐姐。 他和那個男老師都可以判斷出來姐姐和妹妹的差別。
『叄』 國內有哪些優秀的國產電影
1、《烈日灼心》
該電影改編自須一瓜的長篇小說《太陽黑子》。該片講述的是沉底七年的水庫滅門兇案,三個懵懂青年因一念之差成為背負罪孽的亡命狂徒。
為了贖罪,三人拚命工作,低調做人。他們不娶妻,不交友,偏居一隅合力撫養一個叫"尾巴"的女童。灼烈揪心的追凶之途上,父女之情、同性之誼,交揉罪與義,情與法,交織在一起。
2、《湄公河行動》
該電影是根據2011年發生的「10·5中國船員金三角遇害事件」真實事件改編,講述了一支行動小組為解開中國商船船員遇難所隱藏的陰謀,企圖揪出運毒案件幕後黑手的故事。其中很多人物均有對應的原型。其中有很多地方都能打動人心,很是真實。
3、《無人區》
該片是第一部大西北公路電影。該片多個人物互相咬合,一個人物故事追著另一人物故事,一班人馬追著另一班人馬,最後在結局碰撞。是一部直擊人性的西部片。
4、《十二公民
該片是個令人深思的好電影。這群演員都是老戲骨了所以他們對人物性格的刻畫與表現更加深刻。雖然是改編至美劇《十二怒漢》但是本土化做的非常好,都是中國老百姓自己的故事。很接地氣,很直擊人心。
5、《瘋狂的石頭》
該片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片。劇中每一個人物都沒有多餘,沒有過多的群眾演員,過多的排場,全片充滿著笑點。它是現實主義,甚至有點批判現實主義。這是一部值得多刷的片
6、《倩女幽魂》
該片講述的是人鬼戀,其中王祖賢的形象被塑造的很是驚艷。簡直就是當年很多人的女神,其中張國榮、午馬的表現也都不俗。影片講述的故事很是感人,值得一看。
『肆』 有哪些好看的電視劇可以推薦一下
最近新的優秀的電影比較少,但是高質量的電視劇卻不少,
對於一些知名度比較高的,比如:《棒球大聯盟》《梨泰院class》《想見你》之類的電視劇就不在此推薦了。
還有一些非常優秀的或者有潛力的電視劇在此推薦一波。
拯救劇荒!!!
1《風騷律師》第五季
這是不是那部女主沒海報,女二有海報的那部劇啊?
一部國產懸疑劇,沖著張譯,追了!